大年夜的三个男人

大年夜的三个男人

大年三十,除夕夜,我所在的北方小城天飘大雪。

地温较高,雪花甫一落下便融为冷水,伸出手掌,迎接雪花飘落,只见如柳絮般的雪花摇摇身子,轻点脚尖,刚刚踏到自己手上,便瘫软了身子,化成了晶莹的泪。

为什么是泪?

大年夜,公交车晚间班次较少,白亮的路灯打在马路上,雪花飞舞,我看着呆了。美的东西背后总有刺骨,看不见还好,看见了,就会发现,即使洁白如雪,化在地上也会露出泥泞。岂止是泥泞,半个小时,那慢悠悠的公交还未来,一个人在雪夜中走,裹紧大衣,缠紧围巾,仍有凄冷的风钻进身子,一阵颤抖。

一个人,无数盏路灯,没有公交车驶来。来到车站,一个老爷爷守着报亭,本应该在大年夜和家人团聚,于是,在这个飘着雪的除夕夜,一个老爷爷,一个中年男人,一个青年男人聚在了一起。

青年人抖抖身上的雪花,一天还未进食,身上早已被寒气侵袭,报亭口摆着一台烤肠机,赶忙跑过去买两根烤肠。

中年人立在报亭沿下,眼看着报亭开出的小窗。老爷爷拿着公用电话,在按着号码。

青年人等待,等待,等待。可是老爷爷还不出来给他拿烤肠,耐心渐渐丧失的青年人往里挤了挤,看到了一张满布血痕泥水的脸。

”不行啊!电话还是错的,要不你先找个旅馆先住下,或者报警吧!”电话中传来号码是空号的提示,老爷爷叹口气,对那中年人说道。

青年人的耐心又回来了,在耐心回来的这段时间,他上下打量着那个中年男人。

一条腿弯着,想是遭到了撞击,是轻微骨折吧。一条棕黑色西裤宽大让人感到单薄,不再干净,一片片黑泥点缀出斑斓,一件同样颜色的夹克包裹着瘦弱的身子,是怎样的生活,让一个中年人单薄到如此?

眼眶深陷,双目混浊,脸色本就漆黑,再加上一道道血痕,一片片血块,一块块黑泥,认不出本来的样子,但是猜想,即使这张脸洗干净了也布满了沧桑的刀痕吧。

中年人还在仔细回想那个不知道在哪里的电话,老爷爷还在一边嘟囔一边按着一个个数字按键。青年人呆呆地立在报亭屋沿下,一动不动,一阵寒风出来,几片雪花飘在脸上,好像没有那么冷了,但是也感受不到身体的温度。

“你再想想,我先给人家拿烤肠!”老爷爷放下电话,走到烤肠机前。

两根烤肠,一根自己吃,一根给那个中年人,中年人拒绝了青年人的好意,推搡不过,最终还是青年人还是吃了两根烤肠。

冷,好冷!当有温度的东西进入了冰冷的胃,那对冷的触感瞬间被激活。

“爷爷,再来两包辣片!”青年人看到了久久不吃的东西,或者用辣才能获得火热吧。

一包自己吃,一包给中年人,结果和吃烤肠一样。

雪花还在轻舞飞扬,飘到报亭屋顶,顺着屋沿落下,一滴,两滴,三滴,不知道落了多少滴,老爷爷看看表,“我得回家了,你先找个旅馆住下去吧!”

中年人走了,老爷爷戴上帽子走了,青年人站在关了灯的报亭前面,有些后悔没有多买几根烤肠,没有多买几袋辣片。

中年人又回来了,一瘸一拐,垂着被血痕泥泞遮盖的脸庞回来了。

青年人望着他,挪了挪位置,两个人站在报亭屋沿下。

两束亮光打来,青年人看看表,好像等了一个多小时,上车,落座,回过头,只见那个中年人还站在那里,只是,路灯离报亭太远,看不到他衣服的颜色,看不到他的脸色,只能觉得,那里有一个人孤零零的站在那里。

大年夜的站牌,一个不仔细看根本发现不了的人站在那里,青年人却感觉分外刺眼。